审问之

“敬文学,敬自由,敬热爱,敬同路人的所有故事。”

“敬相识。”

重游

第四章
        八月十五,中秋。
        圣墟路始,弱水河畔。
        一众举人秀才或沉默或低声悄语,柳子智突然喊道:“方运,我景国能不能力夺圣墟路第一,全靠你了!你一定要以秀才之位压十国举人!”
        颜域空皱眉,时间太过久远,他又从不关注这些碌碌之辈,对这个柳子智实在没什么印象。
        现在他只觉这人太过聒噪了。
        他性情本就率直,张口斥道:“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尔入门见嫉,掩袖工谗,近狎邪僻,犹复包藏祸心,不仁无义,何敢聒噪。”
        不待众人将注意转到对方运的不满上,颜域空的一番斥责让他们全部看向了柳子智,目光各异,离他最近的几人甚至移步远离他。
        柳子智涨红了脸,羞愤欲死。
        他并未想到他对方运发难,竟会引得一向淡泊的颜域空疾言厉色。
        那是颜域空啊!两年前文压一代时依然言辞淡漠,被多位大儒叹称“必成半圣”甚至南圣收其为弟子前考校完后都盛赞“此子日后必在吾上”的颜域空啊!
        颜域空是儒家正统,他竟斥责他近狎邪僻不仁无义!
        此时此处几乎聚集了当代最顶尖的举人,他几乎可以想象圣墟路过后文报上会怎样评价这一次圣墟路,会怎样评价他!
        “颜域空,你!你欺人太甚!”
        柳子智气急败坏。
        颜域空、方运、柳子智三人之间的人主动让开,柳子智能够直视颜域空。
        “若你不满,圣墟之后,随时可以来找我文斗。”颜域空淡淡扫了他一眼,敛去了神色。
        只是一眼,却让柳子智浑身发凉,脊背冷汗遍布。
        那一眼,淡漠无情,丝毫没有映出他的身影,好像他已经是一个……死人!
        柳子智咬牙,勉强拉回了神智。
        颜域空是半圣弟子,也是颜家请入嫡系家谱傾力培养文压一代的绝世天才。
        这样的大人物,他,得罪不起。
        目光在柳子智身上掠过一瞬,颜域空看向方运,方运拱手无声言谢,然后高声道:“多谢颜兄高义,不过我和柳家的事请交由我来解决,不然柳家必然反诬我勾结外人背叛景国。
        卑劣小人柳子智,身为一州解元。昨日在孔城中秋文会害我不说,今日又想借刀杀人,你当天下读书人就这么容易被你骗?柳子智,不用颜兄动手,你若是读书人,圣墟路之后,与我文斗一场,可敢!”
        柳子智指甲狠狠掐进了手心,目光几乎在喷火,可颜域空之前的态度已经明确站在方运那边,在人族顶尖举人聚集的现在,他要再做什么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除了庆武两国之人,众人纷纷对方运投以善意的目光。
        丘驰低声道:“‘反诬’说的好,左相柳山本就算得上景国叛徒。”
        颜域空没有再看柳子智一眼,微微一笑,道:“方运,我在圣墟路尽头等你。诸位,圣墟路上,颜某先行了。”
        说完,他转身走入弱水河中。
        承受着弱水的冲击,颜域空在一众人惊叹的目光中身形丝毫未动,渐渐走远。
       
        圣墟路对他早就不成问题,不提此生文宫奇异的强大,弱水奇风施予他的疼痛和冲击甚至不能叫他扯一扯唇角。
       
        一路顺畅无阻地过了弱水河和奇风峡谷。
        颜域空在变雾前稍稍停顿,随即快步走出了变雾。
        其实若吸收变雾的话还能增强文宫和文胆,但变雾有灵,要让它深入文宫,极有可能破坏封印。
       
        圣墟路上能动用的只有文胆的力量,记忆恢复前他的文胆已至一境大成,恢复后顺理成章地升了二境,在这路上基本没有什么能阻碍他。
       
        在兽桥前停了步,这是圣墟路的最后一关。
        颜域空向后看去,变雾中尚且无人。
       
        迈步走上兽桥,细细感受面对攻击时文宫内的变化,经过最后一对龙头时,颜域空身形微震,随即平复,他回头看了一眼圣墟路,摇摇头。
        这半年,他总感觉文宫内潜藏着什么,但无论怎么搜索都找不到。
        方才他突然想起可否用兽桥的攻击将其逼出,索性试了试,只是文宫连震动都无。
        兽桥第七对兽头相当于圣子层次的妖将,连这样攻击都不能让文宫震动,更别提把“那个”逼出了。
        颜域空也不强求,步步后退,在经过第七对兽头时身形再次震动,但平复的时间比上一次更短。
        他有文胆支撑,不怕兽桥对他的身体有何损伤。
        疼痛是最好的让身体留住记忆的方法。
        就算书法入境,有时受到伤害后身体本能的反应也会毁了一首诗,继而让敌人抓住机会。
        退回桥下,颜域空闭眼开始恢复才气和文胆之力。
        他入圣墟路的确无甚消耗,但文位高的人都知道,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恢复才气的机会,不要小瞧任何一丝才气,可能某个时候你就会因为那一丝才气而活下来。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人族先天身体不如万界大部分种族,自然更要注意每一个细节。
       
        反复数次后,终于有人过了变雾。
        颜域空停步,看向几乎同时到达的两人。
        两人面色微白,稍许便恢复了红润。
        他们并不意外颜域空好像早早就在兽桥边等候的样子,招呼道:“颜兄,好久不见。”
        随意点了点头,颜域空笑道:“墨杉,孙乃勇,好久不见。”
        二人都是世家嫡系,在圣院求学,就是没恢复记忆他也认得,不过此时私交只能勉强算是不错。
        “一别两年,的确很久了。”墨杉勾了勾唇角。
        “颜兄,你为何不过兽桥?”孙乃勇敏锐地注意到颜域空衣角的裂纹。
        “该不会是圣墟路加大了难度吧?”初初到达的宗午德出声询问。
        “非也,我只是为了等方运罢了。”
        “我承认方运天资极高,但他只是秀才,这圣墟路于他而言不下于奇险天堑,域空,你为何如此相信他一定会能走到兽桥?”宗午德其实更想问颜域空为何会对方运如此盛情。
        超乎寻常的善意与好感,超乎寻常的信任和支持。
        未曾见面就为他断绝与施徳鸿的关系,中秋文会毫无掩饰的善意和推崇,方才圣墟路前对柳子智毫不留情的疾言训斥。
        已经超出了对惊才之士的欣赏。
        这些行为哪一样都不是他们所熟知的颜域空会做的,但颜域空都做了,还做得仿佛理所当然。
        “因为他是方运。”颜域空道,然后负手望天,继续说。“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
        宗午德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颜域空在回话,不光他所问,还有他们所有人的疑惑。
        这是《荀子·劝学》中的一句,表意是君子居住一定要选择好的乡居,交游一定要接近读书人,实际意义是君子要主动置身于充满正气的环境,要与品格高洁的人交游。
        孔子有云:“故日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
        颜域空勾起唇角:“如果还要说的话,我见方运倾盖如故。”
        一别两生,自当倾盖如故。
        “能得域空你如此盛赞,我也应该去好好结识一下方运了。”宗午德似是没有意识到宗家与方运之间的圣道冲突,如此叹道。
        颜域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宗午德虽为宗家嫡系,但主修儒家,与宗家格格不入。
        此番言语,不是他不知,而是故意为之。儒家修仁义,庆国所为,宗家所为,他不能置评,但到底难受。
        “方运只是秀才,能到兽桥前就不错了。”
        又来的一人忍不住插嘴。
        圣墟路对秀才而言不亚于刀山火海,秀才不过兽桥,是大部分人公认的一点。
        颜域空淡笑:“方运必过兽桥,而且在前十之列。”
        那人皱眉,不欲再言,但目光中满是不赞同。
        宗午德突然笑道:“不若我开设两个个赌局,一个赌方运能不能过兽桥,一个赌方运能不能在前十之列如何?”他对方运能过兽桥将信将疑,但不相信他会在前十之列。
        孙乃勇笑骂:“宗午德,同是庆国人,你何必和颜兄过不去呢?”
        宗午德嘿嘿笑道:“两年前我与域空文斗,输得一败涂地,难得有此机会讹诈域空一番……孙兄,你两年前败了的感受如何?”
        一听此言,众人纷纷笑了。
        两年前颜域空文压当代,连进士都不如他,更别提他们这些举人了。
        孙乃勇两年前也是举人,自然在“被镇压”的行列。
       
        两年前,颜域空还没有恢复记忆,但他本就惊才绝艳,又因着史河逆溯的缘故,各个方面都比前世同时期强出许多,比之同代更是超出了不止一点半点。
        他十三岁拜师南圣,在圣院求学一年,十四岁中解元后跟从南圣游历。
        南圣游戏人间,想法出人意料,在他十六岁时,为了检验他的学习成果,让他把所有学府包括能入的古地的学府都挑了一遍,这其中不光是举人,还有进士,甚至还有少数翰林。
        当初他知道恩师布置的这个“作业”时,差点没大不敬地翻白眼。
        他只是举人,让他去文斗翰林?
        然而事实是光凭文斗的话,他所文斗的对象都败给了他,无论文斗的是那个方面。
        也是从那时开始,颜域空身上看不见的历史长河的封印力量开始消退。
       
        笑过之后,连几名试着走过兽桥结果失败的举人也将注意投向宗午德和颜域空。
        他们倒也不在意两年前的惨痛回忆。
        读书人心气正,不如人就是不如人。
        不过不如人是一回事,能看颜域空吃亏是另一回事。
        孙乃勇假意瞪了宗午德一眼,板着张脸说:“颜兄才学远胜于我,我甘拜……好吧,赌什么?”
        众人被孙乃勇突然的转折惊到怔了一下,回过神,又笑了一场。
        颜域空颇为无语:“我好像还没有答应吧?”
        孙乃勇撑不住,也笑了:“大家,能‘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不来?”
        “来!”
        “当然。”
        “我也要。”
        众人起哄,刚到兽桥的几人一脸迷茫拉过好友问过后也闹起来。
        宗午德笑着对颜域空说:“域空,你一人孤掌难鸣,说吧,你要赌什么?”
        颜域空摇了摇头,叹道:“你们还真是……”然后舒眉:“大妖王的龙血墨碇,我压方运能过兽桥且在前十之列。”
        以龙族之血制成的墨碇,对读书人而言是个不小的诱惑,而对于一名举人,即使是一名世家的举人,都属于非常珍贵的东西,关键是在他们这个文位有钱也买不到。这绝对算得上是巨注了。
        孙乃勇击掌,道“颜兄大手笔。那我就赌兵书一卷,押方运不能过圣墟路。”孙子世家的兵书,能够加持持有者的兵法,和龙血墨碇在某种程度上不分上下的珍贵。
        墨杉也笑道:“我跟孙乃勇,不过我没什么好赌的,就押一只机关兽吧。”墨杉在机关术方面天资极高,墨家机关术五境十六等,他已至二境八等,就算没具体说明,能被墨杉作为赌注的机关兽也不会普通。
        他们所赌的,虽然珍贵但对他们而言并非不能承受。毕竟是为了好玩,不是为了结仇。
        宗午德笑着看向在场的某人。
        “德论兄,不如你作为见证人如何?出了圣墟路后由你宣布结果。”
        孔德论笑意不减:“恭敬不如从命。”
        孔家嫡系作为见证人,自然没有谁会不服。
        在场之人纷纷跟注,绝大部分都跟了孙乃勇,或者说,押方运能过兽桥的只有颜域空。
        押完注,他们的注意力转回了兽桥上,大部分人都在休息,默默恢复才气,陆续有人尝试过兽桥,不过无论是谁,只要不在兽桥上,都放了一丝注意给新到之人。
       
        过不了片刻,方运过了变雾,出现在兽桥前。
        一睁眼,他就看到先到的二十余人齐刷刷地看向他,绕是他心性沉稳,也不禁有些莫名。
        但他发现在场之人没有一个对他走到这里有疑问。
        似乎认为是理所当然一般。
       
        仁勇院的文殿中,一个老者郁闷地道:“这两个混账小子。一个竟然吸收过龙气!若非考验,你哪有机会吸收变雾!一个把兽桥当炼体呢!不知道那些攻击也要气血玉吗!亏了!亏大了!”
       
        颜域空对方运点了点头,方运照例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宗午德笑眯眯地上前,践行之前所说的“好好结识”:“方镇国是吧?我凭借一境文胆熬过弱水奇风和变雾,幸好域空两年前和我文斗一场,让我知耻而后勇,这才没有动用家里的力量。倒是你,我很好奇是如何解决变雾。”
        虽然出于对颜域空的敬服而认为方运一定能到达兽桥,但他们也不是对方运如何过变雾不抱疑问。
        不过方运显然不愿多说,推脱于侥幸,宗午德也知趣没有再问。
        交流过一番后,方运专心恢复才气。
       
        不多时,颜域空起身,明明下了巨注的是他,却一句也没有向方运提到。
        “诸位,文会见。”淡淡说完后,颜域空缓步走上了兽桥。
        他走的和平时无二,行云流水,似乎只是在过一座普通的桥。
        不过片刻,颜域空便走到了对岸,徒留这边岸上众人惊讶不已。
        “颜兄,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方才走这圣墟路,只觉刀剑穿身,绝无可能不动摇丝毫。”有人大声向对岸询问。
        颜域空淡淡回了一句:“忍着。”
        此人哑口无言。
        兽桥是公平的,每个人受到的攻击都是同等强度,颜域空过兽桥时没有动用文胆之力,如他所言一般,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墨杉操纵机关象上前,速度虽慢但一刻未停,只是过了兽桥最后一对龙头后再也无法动弹。
        孙乃勇大步走过兽桥,速度越来越快,在经过最后一对兽头时嘴里流下一丝鲜血。
        墨杉是墨家人,擅机关,擅防御,但本身身体只算一般,伤成那样也不算意外。孙乃勇十二岁后就混迹战场,身体强健,但也在兽桥上五腑受损。
        方运算是直观地了解了兽桥的可怕。
       
        待那三人过去后,余下的众人纷纷起身,以争那前十之列。
        方运也不甘落后,不再细思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踏上了兽桥。
       
        颜域空看着方运,很明显,他走得并不容易。
        连举人也绝难通过的兽桥,对一个秀才来说何其艰难!
        但方运哪怕痛到身形巨震弯下了腰,也很快直起脊背继续向前。
        到第七对兽头前时,只有他、宗午德和丰泱三人并行。
        如果说前六对兽头最多不过如刀斧临身的话,第七对兽头就是凌迟重辟,碎筋断骨。
        成圣者意志如何强大,虽然是在被封印的情况下,但他在初经第七对兽头时,仍有稍许不能控制住本能。
        由此可见一斑。
       
        走到第七对兽头之间,三个人的身体各处立刻出现凹陷的痕迹。出咔嚓咔嚓的骨骼碎裂声,三个人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宗午德和丰泱身体一软,当场坐在地上。双眼失去了焦点,意识模糊了片刻。
        而方运依然站着,就算在颤抖,就算脚步近乎挪动,他仍然在往前走。
        方运一步一步挪过桥,最后实在支持不住时颜域空扶了他一把让他慢慢坐下。
        他回头望着那对龙头,染血的嘴角微微扬起。
        后面有人忍不住感叹:“他不是十国第一秀才,而是千年第一秀才!我愿赌服输。”
        孙乃勇沉声道:“见方运乃知勇。”
        墨杉叹道:“这家伙是机关兽吗?颜兄慧眼如炬,我服了。”
        颜域空笑道:“我早说过,因为他是方运。”
        躺在桥上的宗午德用尽力气喊道:“颜域空你少废话,快把我拉下桥。”
        “你还是滚吧。”颜域空道。
        宗午德十分悲愤:“颜域空你重色轻友!”
        颜域空无语:“宗午德,别瞎说。自己滚下来。”
        宗午德翻了翻白眼,真的从桥上滚下来,一边滚一边出杀猪般的哀嚎,算是正式过了圣墟路,丰泱也跟着滚下去。
        两个十国顶尖的举人一边滚一边哀嚎,这情景也实属难得。
        “我通过圣墟路了,快救我啊!混蛋!”宗午德喊完,过桥的所有人消失不见。
        通过兽桥之人感到自己突然到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一股温暖的力量进入身体,消除了所有的疼痛,让身体复原,而文胆和文宫不仅恢复,似乎还比之前略有增进。
        颜域空本就没怎么受伤,这股力量对他文胆的作用也不过微乎其微,因此只是一瞬他就从那个空间脱离。
       
        眼前一闪,他们已经出现在了文殿。外面就是仁勇别院,还站着许多送举人秀才参与圣墟路的各国官员。
        文殿深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其貌不扬的老者。
        颜域空认得他是镇殿大儒,主管这一次圣墟路。
        不过这老者正盯着他和方运,眼神有些不对。
        颜域空很坦然,虽然他知道原因,不过他相信一名大儒的涵养。
        那老人用沙哑的嗓子道:“你们已经通过圣墟路,出去出去!”显得异常不耐烦。
       
         颜域空走出了大门,外面许多人微笑道贺。
        不出意外,一身秀才服的方运走出来时所有人都呆住了,连几名大学士也愣了一下。
        回过神后,他们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秀才第四个走出来?”
        “那人好像是方运。”
        “就算他是方运,他也是秀才啊!一个秀才怎么过得了圣墟路?一个秀才怎么排在第四!你们看,这一批就六个人出来,其余各国天才呢?绝对不可能!一定哪里出了问题!”
        “你少说两句,先等等,问明情况再说。”
        数百人没有开口,静待方运等人过来。
        有庆国的官员快走几步,笑着对走在前面的颜域空道:“颜公子,此次圣墟路您是第一吧?”
        颜域空淡淡“恩”了一声。
        “那……景国的那个方运怎么和您一起出来?”
        “他也通过圣墟路,排在第四。”颜域空说道。
        他不再理那人,转身站在仁勇别院的一角等待。
        孙乃勇、墨杉、宗午德、孔德论见此也停下来,和他站在一起。
        方运本来在和李文鹰说话,却不时感觉到有哀怨的目光盯着他。
        他看了一眼那个方向,下意识摸了摸手臂。
        好冷。
        李文鹰也好奇那几位人族顶尖的举人在做什么,索性和方运一起停了下来。
        周围一圈人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也不敢上前打扰。
       
        片刻后,圣墟路前二十名全部出来,孔德论笑道:“人都到齐了?”
        有人唉声叹气没精打采地应了声。
        孔德论环视一周,道:“我已有言在先,无论谁对结果有所不满都得自行承担,不得记仇在心,不得迁怒他人。当然,若是谁事后要找颜域空算账,我也不会阻止。”
        有人翻了翻白眼。
        找颜域空算账?先不说赌局本就自愿,他们自己承担结果的骨气还是有的,就提找颜域空算账,他们又不是真的想不开。
        “那这次赌局的结果很明显,胜者为颜兄。”
        饶是早就知道,这些人族顶尖的举人也忍不住摇头苦笑。
        “反正我下次绝对不和颜公子作对了,一个十拿九稳的赌都能输的这么惨。颜公子的识人之见,我服了。”
        “文压不过,武比不了,连赌都赌不过,颜公子,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秀才过圣墟路,我甘拜下风。”
        颜域空不作言语。
        等到方运成诗祖封虚圣的时候,他们才会知道什么是真的文压千古。
       
        赌注都装好了,颜域空将含湖贝抛给方运,笑道:“方运,含湖贝中之物,你选半数。”
        零零碎碎地听他们说话,方运也差不多拼凑起了事情的脉络。
        尚未来得及有什么感慨,就见一个含湖贝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他下意识伸手,正正好落在他的掌心。
        方运听见周围不少人“嘶”了一声。
        看着掌中的含湖贝,再看看依然光风霁月漂泊淡逸的某人,方运有点无言以对。
        为什么他突然感觉这位评价中总是少不了淡漠高华的才子略有那么点……任性?
        在圣墟路上聚赌就算了,赢了赌局竟然把所有的赌注给他这个和赌局无关的人让他任取半数。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才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他们这一圈人是眼睁睁看着那些赌注被装进含湖贝的,其中不乏连世家弟子都眼馋之物。
        而且,含湖贝这种奇物,也是可以随手扔的吗?
       
        方运伸出手刚想拒绝颜域空的要求,就被颜域空打断了。
        “你不用推辞,我未经你同意擅自以你为赌,这些不过聊表歉意。
        我给友人的谢礼,还没有收回的道理。”
        方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颜域空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接着说:“若你觉礼重,那就在文会上多加表现吧,我等着你的好诗文。”说到最后,颜域空语气里带了一丝笑意。
        方运无奈,他还能说什么,话都被人抢光了。
        “那多谢颜兄,方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取了半数,方运将含湖贝还给颜域空,看到他自然无比接过的动作,方运脑子里突然冒上来一个疑问。
        传言颜域空不喜与人接触,轻易不得近身。他们现在的距离不算近吗?
        为什么他感觉颜域空对他很……熟悉呢?
        方运不期然想到自己的经历。
        摇了摇头,方运看着哀怨却没什么怒气盯着他的一圈人,笑了。
        想什么呢,颜域空不过十八岁,以地球的标准来看才刚刚成年,不过高二的年纪。
        高处不胜寒,两年前就文压一代的天之骄子,现在也只是一个少年而已。
        他大概只是,寂寞了。
        所以在发现了一个能和他并驾齐驱的天才后有些高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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