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之

【最游记同人／三空】花吐症

　　春光正好，花开烂漫。 

　　阳光漫漫泼洒，树叶通透碧绿犹如翡翠。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在树下响起。 

　　“三藏？怎么突然咳嗽起来了？你感冒了吗？” 

　　树上突然传出清亮的少年声音。 

　　棕发的少年翻身落到三藏面前，澄澈的金色瞳孔溢满担忧，抬头却映入了几片金色。 

　　“……啊嘞，这是什么？”悟空愣了一下，好奇地接住一片绝对不应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花瓣。 

　　三藏捂着嘴，微微躬着腰，面色薄红。 

　　花瓣从他的指缝间溢出，在空中悠悠荡荡。 

　　金色的，灿烂的，耀眼到一眼看到就让人想到太阳。 

　　悟空显然是喜欢极了这样的色彩。 

　　好不容易停下了咳嗽，粗鲁地拍掉悟空手里的花瓣，三藏没有错漏那双金眸中掠过的憾色。 

　　当然，这也让三藏的心情更加不美丽了。 

　　“笨蛋猴子，你怎么在这里！还有，我说过多少次，不明不白的东西不要随便乱碰！” 

　　这种程度的打骂活力十足的小猴子一路上早就习惯到提不出丝毫注意力，悟空只是歪了歪头，满脸疑惑。 

　　“可是……从三藏嘴里掉出来的也是不明不白的东西吗？” 

　　“话说，这是花瓣吧？三藏为什么会咳出花瓣？” 

　　“啰嗦！”金发的最高僧被小孩子的最后一个问题踩中了痛脚，面色顿时冷了几分。 

 

　　半个月前。 

　　三藏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着观音菩萨。 

　　查明了妖怪狂化事件的前因后果顺便打败了罪魁祸首，回到庆云寺后的生活安逸到根本不需要观音的任何插手。 

　　所以，“老妖婆，你又来干什么？” 

　　形容艳丽的女子以手掩唇，微微眯着眼：“花神陨落了。” 

　　“天界那些事跟我说有什么用。”合上了手中的书，三藏眼底一片漠然。 

　　“明明都取回了金蝉的记忆和神力，却还是这么冷漠吗？” 

　　“我是三藏，玄奘三藏。” 

　　他是玄奘三藏，人间的最高僧，不是天界那个地位崇高却空无一物软弱无力、只在最后的那点时间生命有所意义却还是给在意的存在留下了深刻伤痛的金蝉童子。 

　　“就算是和那个孩子有关也没什么吗？” 

　　三藏猛地抬头，紧紧瞪着观世音，紫瞳中的寒意恍惚间已化为了实体。 

　　“臭小子，就算不想让那孩子和天界扯上关系，表现得也太明显了呦。”观世音轻轻瞥了一眼窗外。 

　　“啰嗦。”拍案起身，冷冷瞪了一眼观世音，“快说，花神陨落和那只笨蛋猴子有什么关系！” 

　　“生命。” 

　　“五百年前，因为悟空，她知道了何谓生命。就此不可自拔，苦苦寻觅着所有能够让她感觉到生命的存在的事物。五百年后，她宁愿触犯天条，也要守护她所认定的生命意义。” 

　　“与凡人相恋是她的选择，但追根究底还是那个孩子引起了她的凡思。” 

　　“所以说，其实根本就和笨蛋猴子没一点关系！”一双紫眸似乎在喷火。 

　　“不不不。”观世音晃了晃食指，神秘地微笑，“关系可大着呢！” 

　　“花神陨落时最深的怨愤化成了诅咒，降临了人间。” 

　　“诅咒？”三藏硬生生被气笑了，俊美的脸庞满是讥讽，“天界原来已经无能到这个程度了？” 

　　“嘛，虽然是实话，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比较好，毕竟这个天界也不是那时……了。回到正题，你知道花神的诅咒是什么吗？” 

　　问完，观世音便摇头：“你既已决意，又怎么会关注呢？” 

　　“花神的诅咒，诅咒所有有情之人，若不尽诉情衷，便将生命化作花朵，一日不言，一日无止，至死、方休。” 

　　慢慢沉入黑暗的声音妖魅而诡谲。 

　　“被那个孩子视为太阳的你……会怎么办呢？” 

　　“金蝉，不，三藏。” 

　　一瓣金色悠悠落下。 

　　阴影掩住了双眸，三藏捂着嘴，神色晦暗难辨。 

　　 

　　 

　　“三藏！” 

　　“三藏！” 

　　“三——藏！” 

　　“吵死了！” 

　   黑着脸狠狠给猴子来了一下，三藏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金色，面色阴晴不定。 

　　悟空捂着头，鼓了鼓腮帮子：“三藏，你到底怎么了嘛！最近都没有和我一起吃饭！是生病了吗？” 

　　不用看三藏也知道悟空脸上满是担忧和疑惑。 

　　他是真的在以为吐花就是生病。 

　　三藏默然。 

　　花吐症是会传染的，唯一不会被传染的，只有未尝情爱之人。 

　　这个结果他毫不意外。 

　　那双金色的清澈瞳眸里从来没有过丝毫悸动。 

　　他看得到。 

　　只不过，自己在这边纠结，这只小猴子却这么无忧无虑，他是真的……很不爽呐。 

　　使劲阖了阖眼，三藏别过头，声色冷淡：“我没事，你给我管好自己就够了。”话一出口，他便懊恼地抿紧了唇。 

　　虽然看似大大咧咧天真无邪，悟空实际对于重视的人的情绪十分敏感。 

　　果不其然，一丝黯淡从那张尤带稚气的脸上闪过。 

　　但对于三藏的关心压倒了心里的难过，悟空坚持抬着头看着三藏：“三藏……你会没事的吧？” 

　　再怎么烦躁也没办法对着这样的孩子。 

　　悟空感觉到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双眼，他顺从地闭上眼，男人咳了咳嗓子，磁性微哑的声音似是别扭的安抚。 

　　“别想太多，这件事还不需要你来操心。小猴子就好好玩你的就是了。” 

　　“不是猴子！”悟空条件反射的反驳，然后才犹犹豫豫地问：“三藏你真的没事吗？” 

　　没有回答，只有一只手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眼前骤亮。 

　　这里是走廊尽头，离得门相当近，两三步就到了。 

　　悟空睁开眼时，三藏停在了门槛前，理了理肩上的圣天与魔天两部经文，又扭头往回看了他一眼，深邃的紫色之下，是他一瞬间难以理解的暗涌。 

　　“我出去一下，晚饭前回来。” 

　　轻轻歪了一下头，金瞳的少年怔怔盯着三藏的背影，不知不觉皱紧了眉头。 

　　他的错觉吗？ 

　　那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答应了悟空的事就一定给我做到啊，随随便便骗小孩子……到底像什么话……” 

　　这是悟净在最后的战场上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他们刚从悟空的记忆中走出，旧年的记忆回归。 

　　似是责怪，却是对那段过往最深的无奈和悲哀。 

　　就算否认了金蝉童子这个身份，记忆却没有办法被否认。 

　　五百年前，五百年后，被亏欠最多的，都是悟空。 

　　他又怎么舍得…… 

　　慢慢呼出一口气，三藏睁开眼睛咳了两口花瓣，擦了擦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净灵枪对准了两人一龙，额角青筋直冒。 

　　“杀了你们！” 

　　“哈哈哈——”在沙发上翻滚笑到近乎抽搐的悟净险之又险地躲开了子弹，总算收敛了些，脸上只能形容之为夸张的笑容却还是止都止不住。 

　　“所以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八戒揉了揉额角，笑容莫名有些黑气。 

　　“噗，咳咳。不管是什么时候开始，三藏你原来是恋……”又是一颗子弹活活打断了他的话。 

　　“喂！连真话都说不得了吗！这颗躲不过会死的啊！真的会死的啊！” 

　　“死了最好。” 

　　不满地咂巴了两下，悟净还想回嘴，被八戒拦了下来。 

　　“如果只是为了跟我们说这些，你也没必要找我们吧。” 

　　沉默了片刻，三藏再度点了根烟，袅袅升起的烟雾中，那张俊美至极的脸半掩半现。 

　　征战多年、洒脱随心的卷帘大将。 

　　知识广博、谋深虑远的天蓬元帅。 

　　“帮我个忙。” 

　　“帮我解除这个诅咒。” 

　　 

　　片刻的寂静。 

　　“为什么不试试呢？”八戒打破了沉默，然而那种了然的笑容不管什么时候都十分令人烦躁。 

　　“你可是悟空的太阳啊，要不要这么胆小？”悟净翻了个白眼，又捏着下巴挑了挑眉，“不过也好，悟空可还是个孩子，我可不舍得他被你叼走。”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关注的是这点嘛！我们……” 

　　“好了，别说了。”八戒拉住了悟净，摇了摇头，示意他注意一下满地的花瓣和三藏的脸色，然后微笑道，“我们会想办法帮你的，不过……” 

　　“不过？” 

　　“即便取回了前世的力量，面对真正由神力凝成的诅咒，以你现在的人类之躯也最多坚持三个月。两个月，如果两个月后我们也找不到办法的话，就不要怪我们了。” 

　　“即使无关你的喜欢，你的爱，你也肯定不希望悟空再一次陷入那种悲伤吧。” 

　　他们最宠爱的孩子，空洞地流着泪。 

　　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已经……绝望了。 

　　祈求着一起离去。 

　　……那样的悲伤。 

　　那是他们的业，是他们共同的不能触碰的伤痛。 

　　“……我知道了。” 

　　 

　　红日渐渐西沉，没有人注意到窗外的一道树影，无风微动。 

　　“花吐症？” 

　　 

　　“呐呐，三藏，喜欢是什么？爱是什么？” 

　　三藏一回到寺中，悟空便蹭了过去，睁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好奇地发问。 

　　他拿着一束花，大大的花盘，以及即使是在光线已经昏暗的傍晚、仍是极其明媚的金色的花瓣。 

　　当然，也极其碍眼。 

　　过滤掉某些问题。 

　　三藏觉得，他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向日葵了。 

　　不过…… 

　　“你从哪里找到的花？” 

　　正常的向日葵，不可能到这个时候还开放，甚至艳丽如此一点黯淡都没有。 

　　从花妖作祟到天界阴谋。 

　　被各种事件磨砺出来的危机意识飞快运作。 

　　小猴子眨巴眨巴，挠了挠头，傻笑。 

　　“嘿嘿，那个……在院子里玩的时候……我就是想了一下而已。” 

　　三藏黑线，继而皱眉。 

　　虽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冒出来是件好事，被花吐症搞得心力交瘁的他可没心情再理会别的事，但是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件背后的意义只会更令人头疼！ 

　　大地之子的力量要不要这么好用！ 

　　这只小猴子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不需要再让他的麻烦程度更上一层！ 

　　用劲按了按额角，三藏只能庆幸他回来得还算早。 

　　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可不是说笑的。 

　　有魔天经文的遮掩，应该还不至于被发现。 

　　“……别告诉别人。”惊讶后怕愤怒从嘴边转了一圈，最后吐出来的就只有这干巴巴的几个字。 

　　“我知道的啦，只给你们看。”熟练地做保证，小孩子撇了撇嘴，抬头锲而不舍地追问被扯开的话题。“三藏三藏，喜欢是什么？爱是什么？” 

　　“……谁跟你说的？” 

　　近日对这类话题格外敏感的三藏成功黑了脸。 

　　“没有谁啊，这是书上写的。我就是好奇……” 

　　“那不是小孩子应该知道的东西。” 

　　硬邦邦地打断，三藏暗地里决定回去就把书好好收拾一下，以免被某大龄儿童看到不良内容。 

　　“可是……三藏得了花吐症不是吗？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哦。” 

　　挑了挑眉，三藏对于悟空的言语有一瞬间的讶异。单细胞的小动物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调查？ 

　　“花吐症是涉及到喜欢和爱的诅咒吧。”悟空抬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三藏冷了脸。 

　　“那又怎样？我说了，不关你的事。” 

　　“三藏喜欢的是我吧！三藏爱的是我吧！不关我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管三藏！” 

　　“闭嘴！”三藏不知道这一刻究竟是私密的感情被人喊出来的羞耻多一些还是对于拼命想要保护的孩子不听劝阻的恼怒多一些。 

　　他突然感觉有点绝望。 

　　被知道了。 

　　那些黑暗的、难堪的、罪恶的感情。 

　　被他最想要隐瞒的存在知道了。 

　　明明想着不能打扰悟空好不容易得到的正常生活，却还是被知道了！ 

　　哈。他自己的感情没什么，可是对于就算已经经历了很多，仍然把他当成太阳的悟空来说，又怎么说！ 

　　就不能乖乖地远离他吗？ 

　　 

　　 

　　一朵小小的太阳花。 

　　金色的，生气勃勃的，有着异常美丽的姿态。 

　　三藏怔怔地看着那朵太阳花。 

　　躺在悟空手心的太阳花。 

　　被悟空吐出来的太阳花。 

　　“我是很笨啦，一直到现在才发现。”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希望三藏永远快乐，然后它们就跑出来了。所以……” 

　　金眸的少年轻轻踮起脚尖，凑近了金发的男人。 

　　一个吻。 

　　一个轻若鸿毛的吻。 

　　甚至仅仅只是嘴唇贴着这种称不上吻的程度而已。 

　　却偏偏像是石子投进了湖泊，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悟空站稳后，莫名有些脸热。 

　　三藏措手不及，呆呆站了半晌，然后突然转身就走。 

　　“三藏！三藏！你去哪里！” 

　　小猴子急了，匆匆忙忙跟上饲主的步伐。 

　　“……去撤销委托。” 

　　 

　　谁的耳根悄悄红了。 

　　嘘，不要告诉他哦。